他蹙了蹙眉,表面依然不动声色,沉声说道:“我不想喝,端下去吧。”
佣人扯了扯嘴角,心想不愧是双胞胎兄弟,上次他给傅正北送汤的时候,对方也是这样干脆地拒绝自己。既然上次能成功的完成任务,那么这次也可以。否则
他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傅正南,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干笑,恭敬地说:“二少爷,这是夫人让我送过来的,她说这汤对您的身体有好处。”
听到这话,傅正南愈加确认其中必有古怪。
母亲一向视自己为空气,怎么可能专门派人送汤给他喝,而且还以对他身体好的名义?
如果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那就是这个汤有问题。
这段时间,傅家老宅里并不安全,敌人早就埋下了眼线,说不定这个佣人就跟他们有关系。
联想到这点,他再次拒绝道,“我喝不下了,你把汤端下去吧。”
傅正南说的轻描淡写,可每一句话都透着威压,佣人不禁心头一紧,逐渐感到有些招架不住。
正在这个时候,突然从门外传来宋清雨轻柔的声音,“正南,你还在书房里吗?我要进来喽。”
佣人听出她的声音,神色骤然大变,眨眼间,从后腰处拔出一把匕首,用力地朝自己的心脏捅了一刀。
见到此景,如同雷轰电掣一般,傅正南惊讶得瞪大了双眼,一颗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。
这个佣人到底想要什么?为什么当着自己的面选择自残?
然而,还没来得及多想,他马上反应过来,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救人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,想要制止佣人自残的行为。
不料,佣人猛地抓住他的大掌,然后放在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上。
就在这时,房门应声开启,佣人随即将自己的手抽走,女人便看到一个令她震惊不已的画面:她看到佣人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而傅正南的大掌则正好握在了凶器的刀柄上,看起来像是他把佣人刺伤的。
“啊!”她吓得尖叫一声,白皙的小脸上血色褪尽,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。
此刻,佣人脸色惨白,鲜红的液体将上衣染红了一大片,看上去非常触目惊心。
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,一股冷意从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骨髓里面,产生一针一针扎下去的刺痛感。
仿佛失去了知觉的木偶一般,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这时,佣人再也支撑不住身体,直接瘫倒在地上,用仅存的力气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我的汤做的咸了点儿少爷一怒之下拿起匕首捅了我”
“咳咳”佣人喷出了一口鲜血,艰难地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,“请少奶奶一定要为我报仇。”
说罢,佣人脑袋一歪,双眼紧闭,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宋清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到了,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板上的佣人,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。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,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,好半天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。
然而,傅正南很快恢复了冷静,他站起身走到佣人面前,迅速蹲在地上,掏出手帕捂住了对方的伤口,想要尽自己之力做些急救措施。
只可惜,佣人早已濒临死亡状态,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毫无作用。
“该死的。”傅正南的面色阴沉得如同乌云低垂,说话的声音极冷,周围的空气仿佛已是十里冰封。
很明显,这次又被敌人算计了,而且对方极其凶残,不惜以极端的方式陷害自己,实在是丧心病狂。
为了搞垮他一个人,竟然搭进去这么多条人命!
无论多么困难,他都要跟对方斗争到底!
听到那仿佛淬了寒冰的声音,女人终于回过神来,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到他的身边,说道:“正南,你先坐回轮椅吧,让人看见就麻烦了。我找人来帮忙。”
男人一听,顿时沉下心来,重新坐到了轮椅上,皱着眉头思索接下来的对策。
言毕,她拿起电话通知住在附近的赵树,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。
闻声,赵树怔愣了片刻,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书房。
“少爷,该做些什么?”赵树盯着地上的佣人问道。
傅正南剑眉寒沉,黑眸狠厉地眯着,泛着狂霸狠绝的煞气,吩咐道:“先把他送到医院抢救!”
赵树点点头,扛起佣人就要往外走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女人迈开步子,准备跟他一起去医院。
“清雨,你等等。”傅正南的声音虽沉缓依旧,但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,语调间有着明显的温和。
她顿住脚步,抬起晶亮的眼眸,神情复杂地看着他。
男人的眉宇间藏着一股镇定自若的魄力,有种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”的坦然。
顿了几秒,傅正南轻冽一声,“估计警察很快就会过来。如果他们要问你都看到了什么,你就实话实说,不要害怕。”
即使知道自己有杀人的重大嫌疑,他首先考虑的还是她的感受,这让她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,很不是滋味。
“正南,我相信你。”她抿了抿嘴唇,轻声说了一句,便跟着赵树走出了书房。
他勾了勾唇角,心房某处泛起丝丝涟漪。
没想到,在这种情况下,她依旧选择支持自己,得妻若此,夫复何求!
在前往医院的途中,女人的心情可谓百感交集。
虽然她相信傅正南并不是杀人凶手,但是那个佣人言之凿凿,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替他报仇,任何人看到这一幕,都会相信眼见为实,从而认定他就是凶手。
那么,在警察问话的时候,是否该一五一十的汇报?
如果实话实说,警察一定会怀疑傅正南是凶手,毕竟案发时房间里只有他和受害者,屋里没有监控录像,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!
可是,他刚才还嘱咐自己要如实作答,八成是担心自己会被警察刁难。
不过,她又何尝不是呢?彼此都不想让对方受半点委屈!
这一刻,她只觉得心乱如麻,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。
两个人抵达医院时,一名闻讯赶来的警察早已等侯在急救室门口,径直将佣人推了进去。
然而,没过多久,警察便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,沉声说道:“人已经死了。”
与此同时,周秋月听到了佣人被害的消息,发疯般地冲进了书房里。
“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佣人?”周秋月怒不可遏,朝傅正南声嘶力竭地质问道。
傅正南的神色异常的认真严肃,连声音都紧绷了起来,浑身透着一股冷意。
“明知故问。”
这句不咸不淡的话,让周秋月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,她上前一步拽住傅正南的衣领,低吼一声:“给我把话说清楚,你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,非要下此毒手?”
男人犹如一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,眼角眉梢冷硬的没有一丝温度,眸色极其深沉,像一池湖水般深不见底。
他沉寂片刻,嘴角露出一抹冷厉的笑意,说道:“您好端端地给我送什么汤?要不是接到您的指示,那个佣人也不会来找我。”
“什么?”周秋月面色一僵,冷声反问了一句。
他这话说得太奇怪了,就算自己要给儿子送汤,也会先考虑正北,怎么会主动让人给他送?
这件事情完全跟她无关,为什么扯到她这个当妈的人身上?
周秋月想了想,坚定地说:“我根本没让人给你送汤。你在说些什么?”
他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托盘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,再次确认道:“这汤不是您送的?”
“不是我。”周秋月没有丝毫的迟疑,一字一句地答道。
傅正南观察了她半天,确定她并未说谎,看来,让佣人送汤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。
很显然,自己的母亲也被人利用了,敌人一定是买通了佣人,命其打着她的旗号接近自己,然后给他设下圈套,不仅要让所有人都怀疑他是凶手,还要使自己的女人掺和进来,成为有力的目击证人,逼迫她指认自己的老公。
敌人心肠歹毒,可见一斑!
分析至此,他的脸上闪过滔天的怒意,猛地举起拳头,在轮椅的扶手上狠狠地捶了一下。
正在周秋月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,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汇报道:“不好了,家里来了警察,说要找二少爷问话。”
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傅正南的嗓音像是冬天山涧里的溪水,透着彻骨的寒冷。
须臾,两名警察走进了书房里,其中一名矮个儿警察蹲下身查看犯罪现场的情况,另外一名高个儿警察移步到他面前,沉声说道:“傅先生,这里发生了命案,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“好,我跟你们走。”傅正南的眉宇沉沉的敛起,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审讯室里。
警察掏出一个记事本开始做笔录,皱着眉头问道:“先说一下案发经过。”
“刚才,我正在书房里办公。那个佣人来给我送汤,说是我母亲叫他送来的。”傅正南说话时不紧不慢,表现得沉稳冷静。
警察在本上飞快地记录着,顿了下,问道:“然后呢?”
“我觉得事有蹊跷,明明刚吃过晚饭,要是真想喝汤的话,在饭桌上喝岂不是更好。而且,我的母亲也没有给我送汤的习惯。”
“我担心这汤有问题,所以吩咐佣人把汤端走。但是,他根本没有撤下去的意思,反而像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原地。”
“后来,我的妻子在门外喊了一声,应该是想进书房找我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掏出匕首扎进自己的胸口”
说到这里,警察感到此事实在不可思议,紧声追问道:“照你的意思,对方是自杀?”
傅正南冷哼一声,从齿缝里吐出凌厉的字眼,“他是想把自杀变成他杀,从而陷害我。”
这话令人难以置信,警察震惊得张大了嘴巴。
“我本来想制止他的自残行为,结果手刚伸过去,他就把我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,造成是我杀害他的假象。”
“与此同时,我的妻子打开房门走了进来,佣人看见后马上指控我,说是我杀了他,还让我的妻子为他报仇!”
将全部经过交代完毕,傅正南的眸子里迸出凌厉的光,周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,莫名就让人的脊背划过一阵阴冷。
警察沉思了片刻,问他:“你的妻子呢?我们需要找她做一下笔录。”
“她跟我的助理一起把伤者送去医院了,你可以给她打电话。”
宋清雨接到警察的电话之后,飞也似地赶来了警察局。
“你是傅正南的妻子?”
“是,我就是,他怎么样了?”女人焦急地问道。
警察指了指旁边的审讯室,说道:“听说你是目击证人,请你跟我来一趟。”
“傅太太,当时你也出现在书房里,都看到了什么?”警察沉声问道。
她漂亮的眉毛蹙了蹙,有几秒钟没有说话,一直在心里遣词造句,琢磨着怎么说更好一些。
傅正南已经被带到警察局,说明他们还是把他列为了犯罪嫌疑人,若是自己一不留神,会不会对他不利?
但是,若要有所隐瞒,可能跟他说的实情对不上,到时候会更加麻烦。
思来想去,她选择了实话实说,将看到的一切都如实交代了出来。
“警察同志,这件事有很多疑点。”她的表情异样的肃然,试图让自己尽量说得有条理,“首先,时机太过巧合,我刚在门外喊了一句,屋里就发生了命案,显然是对方故意设计的。”“其次,就算我老公真要做点儿什么,也不会选择在书房里进行,太容易被人发现。”
“此外,佣人见到我的时候,理应大喊救命,而不是让我替他报仇。”
说完这番话,她无比笃定地说:“一看就是佣人陷害正南的,他肯定没有杀人。警察同志,请相信我!”
听完宋清雨的描述,警察半天都没有吱声,拧着眉头回忆两个人的口供。
她提供的证词跟傅正南说的部分细节基本对得上,但是没办法证实在她进入书房之前,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当时屋里只有被害者和傅正南两个人,现在被害者已经去世,无法找到第三个人来证实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。
傅正南说对方想要陷害自己,但是一般情况下,按照正常人的思路,若想把他逼入绝境,不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。
即使被害者真的愿意豁出去这条命,理应拿刀刺向对方,而不是选择自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