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记得。”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胸腔里震荡着。
“我不太确定,当时那个场景是做梦还是真的。”她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,一声叹息卡在嗓子眼。
傅正南眼角眉梢冷硬的没有一丝温度,反问道:“你觉得呢?”
她静默了一会儿,下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,直到血痕隐现。
“我当时以为贺阿姨是你杀的,但是你的腿行动不便,眼睛也看不见,又怎么可能去杀人?所以,我只是怀疑而已,并不是非常肯定。”
说这话时,她的嘴巴一阵发苦,舌头酸涩发麻,舌根有种抽筋的感觉。
脑海中浮现出指控傅正南是杀人凶手时,自己那副怒发冲冠、急赤白脸的样子。
当时,平白无故被妻子冤枉的傅正南一定很伤心吧?
她感到心里苦涩得像是泡在了盐水里,不自觉的捂住了心口,悔恨得差点儿把自己的牙齿咬碎。
傅正南见她半天不说话,五官绷得更紧,沉声发问:“你现在还怀疑老公吗?”
“不!不!不怀疑了!”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情绪,白皙的小脸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。
男人得意的一勾唇,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温和起来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她睁着一双流转的杏眸,深深凝视着傅正南,心中暗自思忖,他这么说是原谅自己的了吧?
随后,女人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。
与此同时,她也暗暗感到庆幸,自己并没有嫁给一个杀人凶手。
“正南,现在想想,所有命案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。”她严肃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。
听到这句话,傅正南笑意骤敛,眉目冷清,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气。
“凶手是谁?”他厉声问道,声音里染着怒意。
这声发问令她心头一刺,险些将那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。
宋清雨捂着胸腔的位置,轻呼出一口浊气,心跳的频率随之降了下来。
刚才实在太危险了,她差点儿就把傅正北的名字说出来。
那个人渣可是傅正南的弟弟,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,她贸然指证傅正北,后果可能比她上次指控傅正南还要糟糕。
因为,傅正北不仅有杀人的嫌疑,还是屡次侵犯大嫂的强奸犯,可谓恶行昭著,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。
倘若让他知道有人怀疑自己,弄不好马上就会杀人灭口!她的命能否保住先不说,就怕他连傅正南都不会放过。
她在心里思索了一番,有些纠结的轻蠕了几下红唇,提声说道:“贺阿姨的事,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你。我觉得,之前那些所谓的杀人案件,也不可能是你做的。”
傅正南浓郁的剑眉微微上扬,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,“既然如此,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?”
她顿了几秒,心头一个想法闪现,郑重地说:“有空我带你去做一个全面检查吧,证明一下你没那个什么间歇性失忆症,也向大家证明你根本没杀过人。”
其实,她早就认为这个病纯属子虚乌有,自己认识傅正南的时间并不短,从来没见过他犯这种病。
相反的,他的记忆力实在太好,甚至能记住自己无意间说过的话,简直就是个人肉录音机。
“清雨,你当真相信我?”男人的声音沉凝了一些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。
宋清雨的眉头拧在了一起,刚才自己费了半天唇舌跟他分析案情,明摆着就是相信他啊,傅正南为何还要再次确认一遍?
莫非因为他曾经被自己怀疑过一次,所以失去了对她的信心吗?
不行!必须扭转他的印象,重拾他对妻子的信心!
“当然!”她说话特意拔高了声音,似乎说话音量的大小代表了信任程度的高低,“正南,我相信你!因为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感觉。”
傅正南沉寂了片刻,原本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交握,缓慢地放在了大腿上,两只手的大拇指有节奏地上下叩击着。
他紧抿着嘴唇,凛冽的眉宇深深的敛起,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眸里仿佛笼罩着薄雾,给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。
良久,他面向她,微微勾了唇,“清雨,如果我不是瞎子,而且还能站起来,那么,即便我们没有感情,你是否会跟我做一辈子夫妻?”
言毕,他的嘴角向下一压,俊眉敛沉得更加阴霾。
宋清雨微微一怔,抿着唇低下了头来。
这个问题,犹如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一枚巨大的石子,溅起无数的波浪。
人生在世,哪里有那么多假设?谁能猜到,明天和意外,到底哪个先来?
她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,但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,貌似心情并没有那么美好。
按照常理来说,任何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变成这副样子,心中都会产生无限的伤感和怨怼。一下子失去了正常的生活,无法继续随心所欲地做喜欢的事情,这种失落感怎么可能轻易平复?
而且,对于傅正南来说,他失去的不只是健康的体魄,还有弥足珍贵的亲情,以及身为男人的尊严和骄傲。
她黯然地叹息一声,替他怨恨命运的不公,心间顿时涌上了无限的殇意。
既然时光不能倒流,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好妻子的义务,尽量让傅正南过得踏实舒心。
她向前迈了一步,微弓着腰凑近那张俊脸,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掌,即便他看不见,她也是满眸坚定地看着他,微微笑着温柔地说:“正南,你这话说的很奇怪啊。你现在眼睛和腿不好,我也仍然是你的妻子。至于以后会不会一生一世都是夫妻,我真的不知道,也不愿意去想。”
宋清雨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,就在不久之前,她还以为自己会和周明辉成为夫妻,结果她居然迫不得已嫁入了傅家。
世事变化这么快,谁也无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,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?
坐在轮椅中的男人没有吭声,但是那张寒意密布的脸却变得柔和起来,滋生起更多不明朗的情意。
他摊开手掌轻轻回握着女人,大拇指在她的手背摩挲着,动作温柔轻缓,好似带着点儿撩人的味道。
那只大掌滚烫的温度就像是电流,在她体内激起一阵阵涟漪。
要说心中没有悸动,那都是骗人的。
这么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,就算他看不见站不起来又如何?天生尊贵优雅的气质,让他即使这么坐着,也像是一团荷尔蒙一样,让人无法拒绝他的魅力。
念及此,宋清雨连忙甩了甩头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一字一句地说:“正南,你现在是我的老公,我就应该把你照顾好,而且足够相信你。如果别人陷害你,我就要为你平反!”
女人的话像是羽毛一般,轻轻的落在他心底里,一直从心间痒痒到身体里的四肢百骸。
突然,男人的手猛地一用力,将她拽向自己的怀里。
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,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,就结结实实地跌坐在男人的大腿上。
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飘散入鼻息里,她的脑子嗡的一声木了,仿佛对方已经占据她所有的思维能力。而她吸进去的每一丝空气里,都沾染了男人的味道。
上次在书房,他也是突然把自己抱住,然后就
那个面红心跳的场面瞬间窜进脑海,立即惹来她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栗,心头更是泛起了滔天的巨浪,双颊的温度变得烫人,且温度还在不断攀升。
下一瞬,预料之中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男人灵巧的舌轻而易举的撬开她的贝齿,口腔里迅速充满了他的气息。
她感觉到肺腔里的空气,一点点的被压榨了出来,身体变得绵软无力,不由自主的抬手圈住他的脖颈。
他似乎很满意女人的反应,这个吻也从克制温柔变得放纵用力。
每一下亲吻,都像是鼓锤重重敲在她的心尖,震碎她仅存的理智。
缠吻不止之际,彼此都能感受对方的热量,那灼烧的火焰迅速地窜了起来。
上涌气血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的翻滚着,身体里的那团火好几次都是被他强制性的压下去,可每次才刚熄灭就会再度燃起来。
与此同时,她的理智已被击碎成零零散散无法拼凑,大脑随着他亲吻的动作,时而一片空白。
就在她被男人吻得七荤八素之时,突然感到大腿被他身体的某处抵住了。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,让她瞬间睁大了双眼。
然而,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,傅正南就停下了亲吻的动作,双手覆在她的背部,将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。
等她回过神时,他已将轮椅转了过去,只用宽大的后背对着她。
“清雨,你先出去一下。”他的嗓音沙哑低沉,就像是在沙漠里许久不喝水的旅人。
宋清雨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,被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。
前一秒,他还对待自己缠绵入骨;下一秒,就摆出一副弃之如敝履的样子。前后反差这么大,实在有些莫名其妙。
她的眉宇间除了娇羞,还有掩盖不掉的疑惑。
此时,再次想起刚才那个热吻,她感到呼吸和心跳仍不在正常的频率上。
如果第一次接吻是因为顾及他的感受而没有避开,那么这个吻又该如何解释呢?
而且,她比上次还要享受与他亲吻,任由自己在他的强势中逐渐被蚕食,被温吞。
自己这是着魔了吗?她顿觉羞愤交加,逃命般地跑回了卧室。
女人离开之后,傅正南粗重的喘气声逐渐平复下来,身体里的那团火也慢慢熄灭了。在室内明晃晃的灯光下,他冷峻的五官轮廓显得格外深沉。
傅正南操作着轮椅来到写字台前,伸手拉开写字台中间的抽屉,从一本书里拿出了一张照片。
他的手指来来回回的在照片上摩挲着,就像珍爱一件珍宝那般轻之又轻柔之又柔。
照片上,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,正蹲在地上凝视着一只受伤的小猫,她的侧脸清秀柔美,很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。
“你到底是谁?是不是我的命中贵人?”傅正南自言自语,喃喃轻叹。
这张照片勾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。
那年,他12岁。
阳春三月,乍暖还寒的时候,她随着家人一起徒步上山,去寺庙里上香。
因为年纪小,他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事毫无兴趣,但爷爷发话要带他一起。为了路上不寂寞,他随身带上了自己当时养着的一只小猫。
到了寺庙里,爷爷和父辈们都进去上香,他抱着猫跟在后面,不情不愿地一步步上台阶。
突然,怀里本来很乖顺的小猫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,突然挣脱他的怀抱,从他身上跳了下去。
“喂,线球!”他慌忙去追,却见小猫蹭得一下钻进旁边的花丛,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。
他围着寺庙转了一圈,甚至发动了寺庙里的僧侣一起寻找,却一直没有发现它的踪迹。
爷爷和家里人找到他,看到他沮丧的样子,站在爷爷身边的一位寺庙里的大师走到他的面前,意味深长地说:“这位小施主,你的朋友并没有离开你。它还在这个寺庙里,只不过是去帮你找你的命中贵人了。等你找到猫,也就找到了命中贵人。”
当时,只有12岁的他,哪能领会到大师的话。
什么新朋友老朋友,什么命中贵人他只想找到他的小伙伴。